2024年7月16日刊|总第2405期
作为一种强类型剧，悬疑剧在古偶、现偶等“IP＋大流量”模式之外，成为剧集市场的一个另类突破口。
近几年，带有强烈先锋气质的高口碑悬疑剧为网剧怒刷过一波存在感。比如，2020年爱奇艺“迷雾剧场”《隐秘的角落》爆火，2022年的《开端》占据腾讯热播总榜NO.1，2023年《漫长的季节》获得8年以来国产剧豆瓣最高分9.4……这些成绩都印证了悬疑剧仍旧是视频网站打造剧集品牌的“王牌”。
然而，今年的悬疑剧似乎陷入了集体哑火的窘境。《黑土无言》《不可告人》《看不见影子的少年》等备受期待的悬疑剧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没能达到预期的播出效果。
无论从市场需求还是类型剧自身发展来看，各大视频平台都迫切需要一部爆款悬疑剧打破颓势。让悬疑剧的“热”，不再只是限定款。
7月11日，马伊琍、佟大为“三搭”领衔出演的人性悬疑剧《错位》上线迷雾剧场，率先打响暑期档悬疑剧的第一弹。这部改编自日本推理作家松本清张小说的作品，也是继《嫌疑人X的献身》《回廊亭》之后，“日式悬疑推理IP”的再次本土化落地。
它是否能破解日本IP影视化改编水土难服的顽疾？能否将国产悬疑剧拉出收视低迷的泥沼？目前尚未可知，但从播出5集突破8000的热度值来看，后续大有低开高走的势头。
案中案
虚构与现实交错
《错位》原名《交错的场景》，其原著小说作家松本清张享誉日本文坛，不仅开创了“社会派推理”的悬疑小说类型，更是公认的“日本推理文坛三大高峰”之一。
重社会、重人性、轻诡计、轻推理，是社会派推理小说的特征。《错位》的剧情最大限度保留了原著风格，将笔墨着重放在案情疑点和真实人性的挖掘上。
简而言之，故事按两条线发展。
一条是犯罪线。
雨夜的城中村，发生一起抢劫杀人案。女孩死于绳索勒颈，警方找不到凶器，案件成了零证物悬案。
刑警姜光明（马伊琍饰）和石落（高至霆饰）在调查杀人案的过程中，发现案件发生场景与作家顾己鸣（佟大为饰）小说中描述的片段高度相似，顺藤摸瓜，寻找线索，却不料还有更深的迷局等在前方。
一条是现实线。
作家顾己鸣看似成功的人生疑点重重，他与富家女苏真真（蓝盈莹饰）的情侣关系扑朔迷离。
刑警姜光明的个人生活同样充满了疑云，丈夫徐康（宋宁峰饰）疑似出轨，谎话连篇。重要嫌疑人作家唐寻（王劲松饰）夜夜噩梦求神拜佛，行为动机异于常人。
显而易见，《错位》的卖点正是案中案，谜中谜。
究竟是“小说杀人”还是“杀人小说”？虚构元素与现实场景的结合，以及交错时空、双线叙事的剧作结构，尽可能保证了故事逻辑的严密性。与此同时，新颖的设定又易于勾起观众追下去的欲望，探究凶手到底是谁。
除了悬疑色彩，《错位》关于人性的描摹颇有看头。男主顾己鸣是出身小镇的有志青年作家，在晚宴上拿着自己的小说到处推销寻找机会，屡次碰壁被大佬忽视，被富二代羞辱。
尤其是他从车窗钻进车里的一场戏，真实再现了小人物的生活困顿和社会压力，让无数打工人深深共情。#第一次这么心疼一个剧的反派#甚至上了热搜词条，这在悬疑剧中并不多见。
在表演层面上，《错位》集结了马伊琍、佟大为、王劲松等众多实力派演员。佟大为的表演彻底颠覆了他以往在都市剧中的暖男形象，顾己鸣阴郁、冷漠的气质看得人头皮发麻。
马伊琍此番几乎全程素颜出镜，将一个干练女刑警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两位演员的精彩演绎，让观众对角色的命运走向充满期待。
作为一部社会派悬疑剧，《错位》的独特性在于通过案件的侦破过程，展现人物的情感纠葛和人性复杂。
在共情力上，占尽先机，其不断攀升的各项数据也印证了“社会派推理”悬疑小说的魅力。随着剧情的展开，相信剧中人在欲望名利漩涡和人性善恶之间的极限拉扯会更加引人入胜。
迷雾剧场
陷入转型困境
提到《错位》，自然离不开其背后的悬疑剧厂牌——爱奇艺“迷雾剧场”。
自2020年首部作品《十日游戏》开播以来，迷雾剧场已播出四季、十七部剧，经历过开创短剧集剧场的先河，也陷入过作者自我表达与观众接受度难以融合的挫败。
如今，艺术家与普通观众之间的这条鸿沟，愈发成为迷雾剧场转型的一道坎儿。
迷雾剧场的高开低走，也从一个侧面折射出国产悬疑剧创作风向的变化曲线。
高峰之时，《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两大爆款接连刷屏。前者是导演风格的胜利，辛爽在影像美学、故事风格、表达手法、剧作结构、人物塑造上的独特性，明显区别于同类型的其他作品，不仅擦亮了迷雾剧场的招牌，也似乎给迷雾剧场划定了一条天花板；后者则是人性的胜利，《沉默的真相》所贯彻的“天日昭昭”道德守则或许是国产剧史上再也不会出现的“孤品”。
低谷之时，从豆瓣5.7分的《八角亭谜雾》到4.0分的《致命愿望》，以及毫无水花的《淘金》和唯一及格的《谁是凶手》，一个播出季的剧集整体表现均低于预期。
口碑遇冷，一方面是故事情节脱离现实，剧本故弄玄虚、演员表演注水，作品质量拉低厂牌水准；另一方面是导演理念脱离现实，为了片面追求某种艺术风格而拒观众千里之外，反而被观众遏制住了商业命运。
尽管迷雾剧场也推出了主打长镜头生活流的《平原上的摩西》、将刑侦推理剧和家庭伦理剧融合的《回响》、带有传统年代剧韵味和荒诞气息的《尘封十三载》，但都没有达到《隐秘的角落》那条水准线。
去年底至今，迷雾剧场接连推出的《三大队》《不可告人》《看不见影子的少年》也没能彻底翻盘。
《三大队》虽有秦昊、陈明昊等多位演技派加持，但故事在被过度拉伸和切割后，篇幅优势沦为废戏的温床，引发不小争议；
《看不见影子的少年》在悬疑剧情和叙事节奏的把控上欠缺火候，而这些又恰恰是悬疑剧受众最在意的部分。张颂文的表演也谈不上惊艳，充其量是在舒适区内打造了一个“标准”的人物，多种因素叠加，导致该剧的市场热度与口碑表现都无法与巅峰时期的“迷雾”相比。
总体来看，国产悬疑剧的问题无外乎三个方面：一是题材扎堆。以东北、重庆为主的地域，以国企改制、下岗潮为主的时代背景，看得太多，必然让观众产生审美疲劳；
二是演员过于重复，秦昊、张颂文、陈建斌、廖凡等实力派演员，演技毋庸置疑，但过于频繁的出现在同一类型剧集上，难免带给观众似曾相识之感，缺乏惊喜；
三是创作人才不足。悬疑剧作为一种带有鲜明特征的类型剧，既要有烧脑的诡计、严密的推理、出乎意料的反转剧情，也要有作用于案件中的复杂人性、社会弊病以及时代痛点，并不是每一个导演都能拍的。这几年，不少知名导演转向悬疑赛道，剧集播出效果均未达到预期。
迷雾剧场乃至更广泛的国产悬疑想走出低谷，任重道远。
日式悬疑推理IP
落地改编不易
导演辛爽曾经说过，如果将案件与故事情节比喻为手术刀，《隐秘的角落》想为观众剖开的是家庭、人物情感与成长轨迹这些背后的心理根源，而不是展现手术刀本身。
换言之，一部成功的悬疑剧不仅会讲故事，还要会说道理。这点，与日本“社会派推理”悬疑小说似乎不谋而合。于是，近年来不少国产悬疑剧花重金买下“日式悬疑推理IP”版权，甚至一度引发价格战。
不过，并不是所有牵动人心的悬疑故事都能成功落地影视化改编。
以热度最高的日本推理作家东野圭吾的作品为例，其代表作《嫌疑人X的献身》《解忧杂货店》《绑架游戏》《回廊亭杀人事件》相继被搬上中国的大银幕和小荧屏，但口碑都没有超越原著，播出效果也是参差不齐。
其中，《嫌疑人X的献身》豆瓣评分6.3，《解忧杂货店》豆瓣5分，都在日韩市场的同源小说改编作品中落于下风。
改编自东野圭吾小说《长长的回廊》的《回廊亭》，更是遭遇了影版和剧版的双扑，让本土化后的东野圭吾改编作品再陷口碑困境。
除了原著本身的“先天不足”，在人性思辨、社会深度和悬疑结构上都略显青涩，更在于编剧无法以缜密的思维把故事的逻辑链条补充完整，反而加入悬浮而小儿科的商战戏，大大弱化了整体的悬疑感。
“日式悬疑推理IP”改编水土不服，既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因素。但无论改编与否，逻辑自洽都是悬疑类型片的基准线。除此之外，国产悬疑剧想要本土化改编丝滑落地，还必须在解决文化差异上下足功夫。
一要符合本国国情和社会状况。文化与社会背景的差异是“日式悬疑推理IP”落地改编面临的最大难题。日本作家热衷于塑造极端的人性、呈现极端的伦理困境、表现极端的爱恨情仇，这些特点植根于日本社会的土壤中，却与中国的主流价值观相冲突。
比如《长长的回廊》中，豪门世家争产、私生疑云、隐秘的畸恋等都带有一定日本社会背景，于今天的中国社会不算多见。编剧改编时必须充分考虑本国国情和社会状况，一味照搬原著，自然难以引发观众共鸣。
二要契合本土观众的情感表达。日本人的情感大多隐忍克制，往往通过一颦一笑的细节处理，传达一个想法或背后的深意。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情感表达方式，与中国观众偏好的强冲突情节大相径庭。
比如，《嫌疑人X的献身》着重描写的日本社会的邻居关系，放在中国社会很难成立。这就要求编剧另寻支点，以契合本土观众的情感表达推动案件的发展，进而在人心的层层递进里、在悬念的辗转腾挪中拍出人性正道的光。
当然，悬疑剧作为最依赖剧本的类型剧， 从长远来看，“日式悬疑推理IP”还有足够的开发空间。
比如，作家松本清张的《点与线》《隔墙有眼》《恶棍》《砂器》，作家水上勉的《雾与影》《海的牙齿》《饥饿海峡》等都曾是引领一个时代的经典作品。
年轻一代的作家伊坂幸太郎，以《重力小丑》《孩子们》《杀手界》《死神的精确度》《沙漠》五度入围日本文坛直木奖，其作品独创的世界观、多重的构想力也具备悬疑剧改编的基础。
未来，我们也期待“日式悬疑推理IP”在本土化影视改编中大放异彩，不断丰富国产悬疑剧的创作源泉，在恰当的文化土壤中孕育出打动人心的好作品。
文 | 第六感
注：全文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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